昨天是青聪泉成立11周年的日子,不知不觉中,我们已经陪伴星星的孩子一起走过了11个年头,星愿会家长们在群里的祝语让人感动,她们说,11年,代表着一心一意,不改爱和初心,却一直在改态度,改方法,改环境,为的是带着我们的孩子摸出一条路,走出一片天。这真的是为我们总结了过去的四千多个日日夜夜,我们如同在黑暗中摸索,在各种的内外交困中,多少艰难,多少风雨,跌跌撞撞走出了一条路。
可是时光不能重来,今天我们摸索出来的一切经验,都没办法再回到从前,去教给那时的孩子们,这也是我心中常常会有的一个遗憾。因为那时人们对自闭症的未知,我们的感觉就如同瞎子摸象一般,常常是未为可知,不得要领。我见到的第一个星星的孩子叫一杰,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到我面前的情景,一个三岁不到的小男孩,穿着笔挺的小呢子大衣,锃亮的小皮鞋,雪白的皮肤,扑闪扑闪大眼睛,可爱极了,真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,这么漂亮的孩子,一旁陪他来的爸爸却沉默不语,面露忧伤。一杰在我们的感统室里奔跑着,我们呼唤他,他不做理会,爸爸站在他面前,他绕开跑掉了,给我的印象就是两个成语“充耳不闻”,“熟视无睹”,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孩子会对自己的名字都没反应,为什么站在他面前得是他最亲爱的爸爸,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,没有人可以给我和家长一个答案。
现在想起来,当时我们能为一杰做的非常有限,只能是一些感统游戏来给他一些互动和游戏的体验,专业度和方法肯定是无法和今日相比。不久以后,父亲带着一杰回了老家,听说那里有一家已成立多年的自闭症机构,可是再过一年半后,在他们回上海探亲时爸爸带着一杰回来看过我们一次,小一杰依旧没有语言,各种自闭症的症状日益严重,看得出家人也已经精疲力竭,再也无心为一杰打扮收拾,一杰一改当初的小王子模样,变得面黄肌瘦衣衫不齐,我看得心疼不已,却不知道还能为他们再做些什么。
就是这样的,一个又一个孩子来到我们面前。若问我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我坚持了下来,真心回答你,是父母对孩子的爱一直在感动着我,我当然有萌生退意的时候,尤其是在觉得无论怎么做,都没有办法做好的时候。可是当我看到父母看着孩子的眼神,我问自己,“你能退,父母能退吗?”这些年是有不少的人来了又走了,这份工作的艰辛不是仅仅只是待遇不高压力很大,更多是要付出心力。而我和同事们的坚持和付出,起码能为这一方的孩子和家庭带来一些希望和亮光,那也是值得。每当我们看到一个妈妈从起初刚来时憔悴忧伤转为阳光正向,爷爷奶奶每天虽然艰辛却依然乐观向上,爸爸们坚强承担责任挑战,每一个孩子和家庭都是那么感动着我。这份感动依然还在,我也就依然继续有信心和力量走下去。那天我们陪孩子去天一小学,吉吉姥爷在旁说了一句:“要让我的孩子能进这样的小学,就是让我给他磕头我都认了!”,这些话我听了都会动容,会默默进到我的心里,可能要记一辈子。为了孩子他们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,他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;可是光凭父母的爱不能驱散自闭阴霾,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,社会的合力支援,可怕的自闭症是有可能一点点耗尽整个家庭的心力物力。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,再成功优秀坚强伟大的父母,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去坦然面对。
十一年前,创办之初的我们对自闭症的认识远远没有今天这么清晰,当年我们是多么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,能看到孩子的进步和改变,看到家长们绽放的笑容。当然教育是会带来一些进步,原来不会说话的会喊爸爸妈妈了,原来不会做游戏的学会输赢了,原来四肢不协调的学会跳绳了,可是另一个事实是,无论我们怎么努力,自闭症依然还是自闭症,而且有很多自闭的特征是随着年龄逐渐出现的,各种问题行为,自我刺激,生理状况,层出不穷,我们曾被这样的无力感挫败感折磨打击,甚至也一度陷在失望沮丧之中。比起创办青聪泉的其他种种难处,资金问题,注册问题,人才问题,场地问题,社会认同度问题,等等,对我来说最怕的不是苦和累,最怕的是没有做好这件事,对不起家长和孩子,多么希望让信任我们的家长们看到希望,而不是在这场马拉松里筋疲力尽。
十一年了,我们一直在竭力寻找着出路和答案,无数个沟沟坎坎,无数个无眠夜,才终于逐渐看清了前进的方向,明白了方向远比方法重要,帮助远比改变重要。有时真想穿越回去,告诉当年的家长和孩子们,也包括我自己,亲爱的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,是可以这样做的,一定要有耐心和信心!我们所经历的心路历程,我想和今天刚刚踏上这条路的很多家庭,心情是一样一样的,如果我们把目标定在改变孩子,希望看到他恢复正常,那我们肯定是失望,继而陷入到痛苦之中。在2010年当我们被日本特教专家青山老师邀请,有机会去参访了日本的社区、特教学校和训练机构后,我的整个观念才完全被改变,那里的孩子因为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,全方位的援助,他们是同样可以有工作的机会,有业余的爱好和活动,也有可接纳他们的各种社区机构。原来自闭症孩子,特殊孩子,他们的生存模式是可以快乐有尊严的,长大以后的他们虽然依然是自闭症人士,但他们同样可以有他们精彩的人生,如果我们不能从心底里去接纳他们,尊重他们,是绝不会去真正理解和爱他们的。当他们感受不到这些,连他们身边最亲近的家人,老师都不能给予这些,他们的内心该有多痛苦。
孩子、机构、家庭、学校、社区、社会、政府,这是一个立体的结构图,一环扣着一环,在孩子长大的过程中,任何一环出了问题,都有可能造成这个孩子乃至整个家庭的悲剧,它同样也会反过来影响他们所在的学校、社区和社会。不能让星星的孩子和家庭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孤立无,这也是这十一年来我们越来越感到的肩上重任。我们不能关起门来使劲教,结果孩子一出我们的门,依然还是困难重重。教了孩子,还要教社会大众,去重新认识自闭症孩子,认识这群看上去冷漠怪异,其实是世上最善良单纯的族群。每一朵生命之花都有绽放的理由和价值,我们星星的孩子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色彩和贡献,只是我们还不懂欣赏。亲爱的朋友们,让我们不忘初心,同赴未来,在这个爱心星之路上,11年我们只是刚刚起步,真诚的邀请你一起加入,用你的那份爱和力量,和我们一起为星星孩子的未来点亮星灯,照亮前面的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