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说到,青聪泉一路走来,经历过无数次的危机和考验,身份、场地、资金、人员等等,这一个个难关就像一个个坑,你得从这些坑里呼哧呼哧的爬出来,而当年的我除了一腔热忱,孤军奋战,不要说外部的资源、支持都少之又少,自己的个性、能力、格局、智慧等等,也都是弱之又弱,可想而知整个过程是有多么的艰难。
很长一段时间,我整个人是不好的。虽然在人前我是笑的,比如有一个老外来访,说我有着“big smile”,当时有一个叫Susan的志愿者女孩,她发了一个博客,说看到我正在经历这么多困难,脸上还有着灿烂的笑容,但其实,那都是对着外人,我自己都不自知的是,当没人的时候,我就会皱起双眉,用当时一位老师的话讲,当看到我走进学校,就好像头上顶着一层乌云。我却不知道,我一直以为我是在笑着呢。
回想起来,那时期要愁的事情太多了,注册四年,不知道又卡在哪一关,什么时候证书能下来;老师好不容易招来一个,明天又要提离职,有一阵我听到有人喊我陈老师都要紧张,是不是又要跑了;在紫云大厦三年,新换的物业嫌弃我们孩子进出人数较多,就单方面出了个公告,勒令我们搬离;再加上队伍不稳定,很多工作都推不动,你说我能不愁吗?
而当年的自己没有足够的阅历和智慧去面对这一切。随之而来的首先是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出问题,我开始失眠,几乎每天晚上两三点就要醒来,然后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无法入睡;身体也开始长结节,在焦虑物业勒令搬迁期间,发现有个肿块还住院去动了一次手术。我苦不堪言的是作为创始人和院长,无人理解和体会当年的我承受的那份压力和孤独,即使什么事也不做,想想你所面临的这些,那份压力就够让你夜不能寐了。而我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,不想把自己的那些软弱像祥林嫂一样和人诉说,
这也是事过境迁,心疼一下当年的自己所承受的一切,也对今天所拥有的更加深深感恩。当然当年的我还可以有一个做法,就是放弃,为什么不放弃呢?我好像也没有答案,就是不行啊,就像母亲怎么可能放弃她的孩子一样,于当年的我,也是一样的心情。
作为公益机构的创业,其艰难程度和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,创业本身就不容易,但是对公益组织的创始人来说,需要过的心理关就是,你今天所有的付出都不是为了自己,如果将来成功,你也没有任何的个人回报。不像商业公司,创业时是辛苦的,但一旦成功,回报也是丰厚的。对公益组织来说,成功意味着你肩负更多的责任,也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你,而你个人不能从这份成功里获得经济上的回报。但这一点我倒是在那时就想明白的,既然上帝拣选了渺小的我来为星星孩子们做事,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帝给予,有衣有食就当知足。我也不在乎荣誉,如果要评奖不要评我个人,评集体才是对青聪泉的最好支持。
但是就在我不能放弃青聪泉和星星孩子的同时,我却根本没有意识到,我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放到机构的艰苦创业上,而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和小家。在没有创办青聪泉之前,我和所有年轻妈妈一样,女儿就是我的全部,我会不停的去为她购买漂亮的衣服,她喜欢的光碟玩具,周末带她去公园游玩,假期策划去哪里旅游,但是自从创办了青聪泉,不能说这一切都全部消失,可是对女儿的关心陪伴确实是锐减。那时她才小学二年级,我因为忙于各项事务,一开始还找了阿姨帮忙接送,后来资金紧张,到三年级就让她自己先在门房间里做作业,有一次等我下班去接她,保安叔叔直夸她,因为小小的她在做作业时看见有个人好像是偷了什么东西,我女儿也没声张,等他走了告诉了保安叔叔,帮保安洗清了冤屈。
再后来,她说门房间太吵,她没办法好好做作业,放了学就自己走了几条横马路去玉屏南路找我。她的童年是和星星孩子一起长大的,作为妈妈会感到非常抱歉,没有更好的照顾我的孩子,但是因此也培养了她的独立性。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。
幸好我的老公,大家都习惯称呼他“帅叔”,他一向乐观幽默,一开始我创办时他也没怎么支持,就觉得我在瞎折腾,可是随着每次来参加我们的活动,听我念叨一个又一个的孩子,他的天性就是喜欢小孩,自然也就和我一样爱上这些叫人心疼的星星宝贝。可是他要忙他的工作,那时他在一家食品保健公司当销售经理,也是整天不着家,日子久了,再加上我的状态其实是影响到了家庭,这后院也开始起火,差一点就要完蛋。
首先是我的问题,因为我每天有应接不暇的事务,自己都忙得团团转,我会觉得时间太有限,所以一见到我的女儿,除了问她功课做了吗,学校里怎么样,那时候是真的不懂要怎么去关心她的心情,体会她的感受,只知道要求她,甚至批评责备,明明我是爱她的,可是非要用唠叨的方式去表达。而更多时候我和老公诉说的都是学校里的这堆麻烦事,常常忽略她的需要。雪上加霜的是,从小一直疼爱她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婆婆在她小学三年级时突然离世,这对我女儿来说是巨大的打击。那一年她所在的学校搬迁,她所在的班级也被并班,她去了一个全新的校园,进了一个陌生的班级,她在经历什么,妈妈我却无从得知。
记得有一次我去开家长会,看到墙上贴着一篇女儿写的作文,其中有一句“每次当妈妈在饭桌上说起学校里那些破事,我就觉得家里一片愁云密布”,我的天啊,我都惊呆了,怎么会这样,我在不知不觉中让孩子和家庭充满了负能量。
而一向支持鼓励我的帅叔也开始对我不耐烦了,有一次在我又开始想从他那里得到支持时,他突然对我变脸,说“干不下去你就别干了”,这两个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,原来他们都有这么多埋怨,当时真的把我雷得外焦里嫩。我也和帅叔赌气,我们有长达几乎半年的时间不说话,最严重的时候我都想好了离了算了,比如那次我去杭州参加贝因美海选,回来的路上我就对着高铁的玻璃窗暗暗下决心,回去就离,可是每次当我想提,一打开圣经,上面的经文就是拦阻我,要我夫妻同心,学会顺服。我家这位也是倔脾气,和我足足摒了半年多时间,最后还是我找他谈,我说你是一家之主,你来决定我们要不要分开。帅叔哭了,哭得像个孩子,我才知道他是在心底里爱着我的,只是碍于男人的面子,才不肯和我服软。
难以想象如果那时我们真的因为一时之气分开了,今天又会怎样,我和青聪泉还能不能走下来。感谢我的家人陪我走过了那段艰苦岁月,也请你们原谅当年我的不自知的焦虑会多么影响到你们,其实你们也不是真的想要我怎样,只是看不得亲人在受苦。今天的我终于明白了,也豁达了,当遇到事的时候不要怕,坦然面对尽力而为,上帝自有带领,不用焦急抑郁,一切都有天意。
(未完待续)